时景溯指尖轻点桌面,目光落在她微变的脸色上,唇角笑意更深:“可惜了我那片新种的郁金香,被血污弄脏了,还得劳烦佣人收拾。”
江止念心头一凛——昨晚那道藏在暗处的视线,果然是他。他不仅看见了,还看得一清二楚。
事到如今,多说无益。杀手的本能让她瞬间做出反应,手快如闪电般摸向腰间,漆黑的枪口再次亮起,稳稳对准时景溯的眉心。
动作比昨晚在花园里更凌厉,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。
“既然看见了,就该知道规矩。”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“死人才能保守秘密。”
时景溯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,脸上丝毫不见慌乱,反而低低笑出声。他甚至往前倾了倾身,拉近了与枪口的距离,黑眸里盛着玩味的光:
“江小姐想清楚了?杀了我,时家的报复会让江家连骨灰都剩不下。你父亲现在还在老宅等着消息,不是吗?”
枪口微微一颤。江止念盯着他,指尖扣在扳机上,却迟迟没动。
时景溯见状,缓缓靠回椅背,示意她收起枪:
“何必这么剑拔弩张?我没打算把昨晚的事说出去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放缓,“江家需要时家的合作才能翻身,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。”
江止念没收枪,眉头紧蹙:“为什么帮我?”
“不算是帮。”时景溯看着她,目光沉沉,“我想交个朋友。”
“朋友?”江止念嗤笑一声,眼底满是不信任。时景溯这种站在权力顶端的人,字典里哪有“朋友”二字?无非是利益交换。
但她不得不承认,他的提议戳中了她的软肋。
江家的烂摊子拖不起,错过时家这个机会,她就算有Z组做后盾,也得费上十倍力气。
她沉默片刻,缓缓收回枪,重新藏进袖中。
指尖的凉意还没散去,她抬眼看向时景溯,语气依旧冷淡:“合作可以,规矩我定。”
时景溯挑眉,做了个“请说”的手势。
“项目细节由我全权负责,江家只拿应得的份额,不参与时家内部决策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还有,我的事,少打听。”
“可以。”时景溯答应得干脆,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,“合同我让人准备好,下午送到你别墅。”
江止念没再多说,起身就走。走到门口时,她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眼时景溯——他正靠在椅背上,指尖转着钢笔,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。
这个男人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刚一接触,就让她觉得浑身紧绷。
她拉开门,冷声道:“希望时总遵守承诺。”
门合上的瞬间,时景溯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。
他拿起桌上的资料,指尖划过江止念的照片。
秦泽川从里间走出来:“真要跟她合作?Z组的人,不好掌控。”
“不好掌控,才有意思。”时景溯将资料扔回桌上。
车窗外,时氏集团的大楼越来越远。江止念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,指尖无意识地收紧。
和时景溯合作,无疑是与虎谋皮。但为了江家,她只能赌一次。
只是她没发现,后视镜里,那辆黑色宾利一直远远跟在后面,像一头耐心的猛兽,等待着最佳时机。
江止念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,指尖划过平板上W发来的资料,眼皮跳得厉害。
时景溯的资产清单密密麻麻,光不动产就列了三页,最末尾的总估值后面跟着一长串零,看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“靠。”她低骂一声,把平板扔在桌上。早知道这男人富成这样,昨晚在花园就该一枪崩了他,大不了带着江乘跑路去Z组躲着——总比现在跟个移动金山玩利益游戏稳妥。
手机突然震动,屏幕上跳出“时景溯”三个字。她接起,语气算不上好:“有事?”
“合作的具体地点,想和你约个时间谈谈。”时景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点笑意,“下午有空?”
“没空。”江止念扯了扯刚换的真丝睡裙领口,语气敷衍,“今晚约了人,忙着呢,别烦。”
“约了人?”时景溯的声音顿了顿,随即低笑出声,“江小姐刚回京城,行情倒是不错。”
“关你屁事。”她直接挂了电话,把手机扔到一边。
洗过澡出来,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,她刚拿起毛巾擦了两下,手机又“叮咚”响了一声。是时景溯发来的消息,附带一个加密文件。
她挑了挑眉,点进去解密——是一份关于城南那块地的详细资料,从土壤检测到周边规划,甚至连地下管线图都标注得清清楚楚,比江乘给她的那份详尽十倍不止。最后还有一行字:“资料先看着,不打扰你‘忙’。”
江止念盯着那行字,磨了磨牙。这男人,不仅眼线多,还挺会顺水推舟。
她翻了几页资料,越看越心惊。
时景溯把这块地的利弊分析得透彻,甚至连几个隐藏的风险点都标了出来,显然是做足了功课。
“装什么大方。”她冷哼一声,心里却不得不承认,这份资料确实帮了她大忙。
正看着,门铃响了。管家进来禀报:“小姐,时总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,说是给您的。”
江止念皱眉:“什么东西?”
“说是……给您参考的书。”
她走到玄关,就见两个穿着西装的保镖捧着个硬壳文件夹站在门口。
打开一看,封面赫然印着“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”几个烫金大字,里面还夹着一张便签,是时景溯的字迹:“江小姐未满十八,夜间外出需谨慎。另,法律第38条: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招用未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。”
江止念的脸“唰”地沉了下去。
这男人是在讽刺她年纪小?还是在暗讽她说“约人”的话?
她“啪”地合上文件夹,对管家道:“扔了。”
“可是小姐,这是法律文献……”
“那就烧了。”她加重语气,转身往客厅走。走到一半,又停住脚步,回头看着那本刺眼的法律书,气笑了:“算了,放书房。让我看看某些人是怎么用法律条文装模作样的。”
管家应声退下。江止念回到沙发上,看着那份城南的资料,又想起那本《未成年人保护法》,指尖在沙发扶手上狠狠掐了一下。
时景溯这是故意的。用一本法律书,既堵了她那句“约人”的戏言,又不动声色地提醒了她的年龄——偏生挑不出错处。
这个男人,心思深得像潭水。
第二天的阳光透过时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,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
江止念坐在会客沙发上,姿态笔挺,黑色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交叠,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,与她身上那股冷冽气场形成微妙的反差。
时景溯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,指尖夹着份项目报表,目光落在“江氏参与比例”那栏,声音低沉:“城南地块的前期拆迁阻力不小,那些钉子户背后有纪家的影子,你打算怎么处理?”
江止念抬眼,语气平淡:“纪家想掺一脚,无非是想要好处。我会让他们知道,这块地不是谁都能啃的。”
她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,“需要时家配合的,是断了纪家在建材市场的渠道,剩下的我来。”
时景溯挑眉,刚想说什么,江止念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“叮咚”响了一声。
屏幕亮起,顾北言的消息弹了出来,字打得又急又快:【念念!晚上去“迷雾”?新开的那家,据说音响超炸,祈鸢已经订好包厢了,就等你一句话!】
江止念垂眸看了眼,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“好”,刚要锁屏,就听见时景溯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传来:“未成年的夜生活,倒是安排得挺满。”
他靠在沙发背上,姿态慵懒,目光落在她握着手机的手上——那只手纤细白皙,指尖却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,此刻正因为他的话微微收紧。
江止念抬眼,眸子里的温度降了几分。她没立刻说话,而是慢悠悠地将手机揣回西装口袋,然后身体微微前倾,拉近了与他的距离。
阳光恰好落在她脸上,将那双眼睛照得格外清晰,里面没有少女的青涩,只有久经沙场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。
“时总,”她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穿透力,“我年纪小。”
时景溯的眉梢动了动,似乎在等她的下文。
“年纪小,就容易冲动。”江止念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那笑意却没到眼底,“冲动起来,可能分不清什么话该说,什么人该动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他放在膝头的手,语气轻描淡写,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:“所以,‘未成年’这三个字,最好别在我面前反复提。不然……”
她做了个握拳又松开的动作,像在模拟扣动扳机的姿势,眼底闪过一丝冷光:“我怕我控制不住,给时总的办公室添点红。”
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。时景溯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警告,非但没生气,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。
他站起身,走到落地窗前,背对着她道:“纪家的渠道,下午会断。晚上的‘迷雾’,是傅家小儿子傅晟开的,你去了报我的名字,没人敢拦。”
江止念没接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。这个男人,总能在她以为要剑拔弩张的时候,突然转开话题,像在逗弄一只炸毛的猫。
“合同我让助理送过来。”时景溯转过身,目光落在她身上,“晚上玩得开心,别真动了枪。”
江止念终于站起身,理了理西装外套的下摆:“时总放心,我分得清场合。”
她转身往外走,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走到门口时,又听见时景溯补充了一句:
“对了,‘迷雾’的调酒师调的‘血色蔷薇’不错,未成年可以试试无酒精版。”
江止念的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,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办公室里,时景溯看着紧闭的门,拿起手机给傅晟发了条消息:【晚上江止念去你那,看紧点,别让她惹事。】
很快收到傅晟的回复:【哟,时哥这是看上了?放心,保证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来!】
时景溯看着那条消息,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,没再回复。
他走到沙发边坐下,拿起那份项目报表,目光却落在江止念刚才坐过的位置,眼底的笑意久久未散。
这个年纪小又脾气烈的丫头,确实比那些循规蹈矩的名媛有意思多了。